每一次看《小城之春》,我都下意識避開用「道德」去看玉紋最後的決定(意識上會用「不忍」),彷彿那是一種過時的不夠現代的觀點,彷彿暗暗還是意難平,彷彿暗暗還是覺得這不是最美滿的結局。昨天聽黃小姐在《世界兒女》的影後談談費穆,我驚覺我這種想法本身才是不夠現代。黃小姐正正用上了「道德」這個詞,說費穆的角色是如何從較大的層面,道德、友誼、氣度的層面──而不是個人的愛慾好惡──去做抉擇,當然也說出了他們徘徊於道德層面及私人感情層面的掙扎和矛盾:(撮寫)「費穆一直在刻劃人如何回應他面對的處境,如何抉擇。處境往往不是人可以選擇的,但怎樣去回應是每一個人自己可以選擇的,而費穆堅信抉擇的基礎在於人的情操。《天倫》堅信博愛;《斬經堂》的吳漢在家國忠誠與夫妻之愛之間作出了悲劇性的選擇;《孔夫子》中孔子周遊列國成喪家犬,仍堅持他所信奉的價值;《世界兒女》及《小城之春》同樣說人在艱難處境下如何抉擇。費穆告訴我們,人可以有自己的選擇,即使那些選擇可能充滿悲痛。」今次看的《斬經堂》(我曾錯看成是對愚忠愚孝的反思,請教黃小姐,她認為費穆更關注於人在面對兩難時的悲情)和《世界兒女》(我們一致認為是《小城之春》的前傳,雖然很遺憾不是由費穆執導),說的都是那種悲痛的抉擇,至此我想我才真正明白《小城之春》,也覺得那是最美滿的結局。其實費穆同代的導演,都懷有同一種情操,孫瑜的《小玩意》(1933),便亦有阮玲玉拒絕與情人私奔的情節;而費穆超前的是他更透徹、更深入、更大膽地刻劃了這些選擇背後的矛盾與掙扎。
Monday, April 05, 2010
道德與情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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