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奇。她對賭博的耽溺來自單純的欲望,和直覺,以及血液裡一股隨時失控的神經質( neurotic sense )。完全放任,不在乎後果,輸(光)了再算,賭博成了她的宗教。「不要取笑我,嘗試了解。」女人的直覺往往不被男人理解──即使他那麼那麼愛她,不止是這危險的 obsession ,積奇一直覺得旅館吊燈好像印第安人的頭顱,看到了羽毛,還有眼睛,深愛她的尚只有莫名其妙。尚看出了沉迷的危險,一方面縱容積奇隨心所欲亂拋籌碼,暗暗存下儲備金以防萬一;一方面嘗試阻止她跌出邊緣,但每一次只有爭吵,最後還是靠尚的溫柔化解。其實,尚又何嘗抵受得住積奇的魔力,嘴上說寧可留在沙灘,回頭就進賭場尋她的身影(還要被她耍了一遍!);即使她講明只是把他當成一條幸運狗留在身邊,他還是亦步亦趨。到兩人都輸得一乾二淨,連房租都無法清繳,尚不得已向父親要錢,同時再次企圖用理智「拯救」積奇,要她停止賭博,跟他過「穩定」生活。這正正是不能理解她內心躁動、瘋狂一面的表現。積奇固然知道自己無可救藥,也深知自己對賭的情感一如信仰般非理性:她說過,進賭場的感覺,一如進教堂。但尚又憑甚麼擺出一副批判的姿態,否定她的情感,或者認為理智始終優越於感情?她要的不是價值判斷,也不是對她的非理性情感的否定,更不是憐憫,而是了解與(無條件的?)包容。因此積奇態度逆轉,不要跟尚回巴黎,也驟然變得冷漠無情。她清楚自己本性難移,跟一個要「改造(良?)」自己的人在一起,不會有好結果。尚的勸說也包含複雜心理,既出於愛護,也無疑是嫉妒積奇對輪盤的激情比對他更甚。
最後,積奇是想通了尚的愛博大精深,於是奔跑出去追上他?還是純粹的反覆,一如她平常的舉動?又還是抱著賭博心態,當是再一次的冒險?就像她老是下注17,她的幸運數字……
舒琪先生說:「……她(珍摩露)與其他「紅顏禍水」( femme fatale )不同的地方,是她的spontaneity――一切都來自她的本性,沒有深思熟慮、沒有陰謀,而是近乎一種沒有任何矯飾的純真,但卻一樣的危險。一如《祖與占》( Jules et Jim ,1960 ),在《天使灣》裡的摩露再次展示出她那份可以把任何人從征服到毀滅的魔力,并且心甘命抵。」(《天使灣》:沒有好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