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其實只有三場,不知道他們相戀的經過,相思的難耐,別後的流離。一開場就是離別,然後已經是四十年後的等待,和重逢。中間且不斷被荒誕胡鬧的《桃花源》撞擊,撞擊得那麼破碎,無聊的鬧劇卻是一種蕩滌,令《暗戀》的戲更覺內斂,深沉,就像廢墟裡的山茶花只有更顯清幽。最後是一個凌亂的舞台,上一場沒有清理的落花和赤紅的桃花源幕布,格格不入地襯託著高掛的時鐘、病床、沙發……導演、別團的演員悄悄來到台前圍觀,然而戲還是充滿力量,更紛擾的外物干擾不了集中的演出。黃磊,你演得實在太好了!令所有的間離效果都失效,不相干的人、物可以變得視而不見,一整晚的折騰無非就是為了這一幕。佈景混雜其實又非常簡潔,音樂低調,絕對不會擅作主張營造不必要的氣氛,雖說玩弄後設和錯摸但沒有故作高深亦不過分重視形式──沒有一樣東西,有意搶去演員的光采。即使已經那麼熟悉這個劇,劇終,我流了一臉的淚,鄰座的女孩也一樣。
黃磊講了一句廣東話粗口,太不襯他了!
Sunday, July 29, 2007
戲劇的力量
Tuesday, July 24, 2007
心遠地自偏
昨天我們到那家無政府狀態 café 午餐,因為想看書。在公司裡她見我跟人談得沒完沒了懶得等,自己先行,我見狀即閃。坐對窗的吧檯,遇上來買外賣的同事,但沒功夫答理,她看她的 Harry Potter ,我看《細雪》。不特別好吃,又不供應愛爾蘭咖啡;落錯單是常規,雖然偶爾也有對的時候(謝恩);主管會當著客人跟下屬爭吵,興起便夾雜粗口;沒有正常的意粉,食物要等很久才到,氣得她乾脆不要,吃我的。來這裡純粹為了夠明亮,好看書。吃著吃著想起我們以前命名為 harry potter café 的黑漆漆餐廳,也是愛坐對窗的吧檯──但不知是否已經關門大吉。很寧靜的一頓午飯。
她這天心情奇佳,情緒高漲,一定係因為 harry potter 啦。
Friday, July 20, 2007
看電影(節目名)學中文
「幽微靈秀聶小倩」──我滿懷得意跑去問紅迷同事:「吖,『幽微靈秀』是誰起的題呢?」自然是明知故問,隨時拈得起「幽微靈秀地,無可奈何天」,除了熟讀《紅樓夢》的她(或者她老闆黃小姐),還會是誰?電影資料館太有文化了!
Thursday, July 19, 2007
《電姬戲院》──記回憶
「下面浮起許多聲音,各樣的車,拍拍打地毯,學校嘡嘡搖鈴,工匠搥著鋸著,馬達嗡嗡響,但都恍惚得很,似乎都不在上帝心上,只是耳旁風。」
──張愛玲〈桂花蒸 阿小悲秋〉
不用說,33部短片之中(事實上,糟粕不少),我最喜歡侯孝賢的《電姬戲院》( The Electric Princess Picture House )。表面的理由太呼之欲出:(軍裝的)張震、舒淇、六十年代、電影院、電影──還要要求甚麼?
三數分鐘,幾個鏡頭,說了許多許多。我一廂情願地相信片中那幾個場面,來自侯孝賢小時候確曾有過的印象,鏡頭緩緩游移,彷彿沒有甚麼事在發生,卻又有萬千種情態;人是定格在某一個時空,情又是永恆的情;雖然抽離,卻又那麼充滿感情(他一貫的風格)。回憶的過分真實,與惘然,都被他捕捉著了。
回憶從來只有一種,就是回憶,是個人的,私密的,珍貴的。我不相信有人會捨得拿自己珍重的回憶──或者真正觸動過自己的片段──來作口號,來販賣,甚至東施效顰再冠上致敬的美名。在《電姬戲院》裡,除了看到回憶的幻得幻失,更看到侯孝賢對待自己的回憶,有一份鄭重,那是最動人的地方。
而我更確切地相信,侯孝賢能拍出張迷希望看到的張愛玲電影。要拍許多的車、各樣聲音自然算不上難,是點睛的「只是耳旁風」考功夫,偏偏一個寫的一個拍的都手到拿來......「乘涼彷彿是隔年的事了......」
Wednesday, July 11, 2007
Wednesday, July 04, 2007
小明
初來這裡工作的時候,黃小姐身後掛著一幅《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的海報,是少女楊靜怡的特寫,有摺疊過的痕跡,已經摺成那樣了還是掛起來,黃小姐對它的偏愛一定不淺。我最初一直把少女錯認為辛樹芬──其實怎麼可能錯認,不過是當時看過幾部候孝賢,模模糊糊認定是《童年往事》、《戀戀風塵》裡的那個女孩。後來當然搞清楚了,我還覺得,楊靜怡的臉跟黃小姐有一點點相像。
我跟某個前度倒是因候孝賢(或者說台灣電影)結緣的,他是我的導師,說要指導我的《悲情城市》習作云云──那時港大的咖啡座還沒有變成 starbucks ,多好呀。當然也虧他指導,不然無從做起。好笑的是後來他卻不喜歡我那麼喜歡《悲情城市》,因為在他心目中,楊德昌和他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更高。指導完《悲情城市》,那一年的電影節,他約我去看我們已經在課堂上看過的《一一》。
後來他又著我聽貓王的 Are you Lonesome Tonight ,還跟我討論片中的小孩究竟有沒有錯把 bright 聽作 brighter ,然而我還是沒有看《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因為他似乎特別看重片中的愛情線,小明怎樣朝三暮四,最後小四把她一刀刺死──那麼在意當然因為勾起舊事了,因此你可以想像我多麼的不(想)在意……而且他老是提男孩們不讓小明拿槍,我誤以為又是很男人的那一裡電影。
幸好我到底沒有錯過了這麼好的一部電影──黃小姐的十大華語電影名單裡原來有它,當然不顧一切拿來看了。小四那一刀非關愛情,他殺掉的不是背叛他的少女,是黑暗、卑污、醜陋與不知恥,是已墮落而不自知的純情,是甘於被吞噬的光明。而即使小四砸碎了燈泡,刺倒了墮落,瀰漫的只有更深的無力感,因為你知道,黑暗的力量遠比光明強大……曾經那麼在意正義的父親,最候也喪失了勇氣,退避至關心兒子的視力,也就是生存最切身的問題。那一幕的幽暗,跟他上一次憤然說「記過就記過」的明亮差天共地,令人傷感。
「我把小孩交給你,是要教他成為光明正大的人……」
「記過就記過吧,如果一個人還要為他沒有犯過的錯誤,去道歉,去討好的話,那這種人,甚麼事情做不出來?」
這叫做良心,而且原應理所當然,然而中國(我指的包括中、港、台)的電影,有多少部拍出了這麼凜然的良心?如果你說你喜歡電影,而竟然沒有看過《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你應該感到羞恥吧。
最近跟 sam 談起,才知到張震和飾演他爸爸的張國柱──那個有良心有骨氣的知識分子,是真正的兩父子。
〈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