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October 30, 2012

Jean-Louis Trintignant

姑且先不談暮年的他,因為 Amour 還未看,對上一部看的他是十多年前奇斯洛夫斯基(Kieslowski)的《紅》了,一個憤世嫉俗緊繃著臉的法官......記憶不太靠得住。

年輕的他啊,從前看伊力盧馬(Eric Rohmer)《慕德家的一夜》(My Night at Maud's)已經驚為天人,端莊的知識份子不作他人想,《同流者》(The Conformist)裡貫徹那冷若冰霜的形像,但在體面中散發一種性感。

布里斯班國際電影節今年辦 Spaghetti Westerns 回顧展,來自意大利的客席策劃 Giulia d'agnolo 強調 Sergio Corbucci(原版 Django 的導演)的 The Great Silence 不可或缺,我千山萬水從德國找來一個新印拷貝。Trintignant 主演本片有一條件,就是不要唸任何(意大利文)對白,因此--他是 Silence !(潛台詞是不是對這類型的不屑?他拍過好些其他意大利片,完全可以照講法文,反正影片上映時都會配上其他語言--大部份 Spaghetti Westerns 在北美上映時都配上英文,我找到的這個版本是德文配音。)

The Great Silence 不看由自可,一看便迷戀了他。因為,怎麼可能在粗擴、比較俗氣的西部片裡,出現一個文質彬彬,又憂鬱又優雅又敏感的英雄?他仍然似之前般有點冷,但眼神那麼溫柔,像個孩子,一點殺氣都沒有,儼如是泥中之蓮。並且他是個啞巴,哀愁無法言傳,全收在眼底,是《悲情城市》梁朝偉的先驅......這簡直是 anti-Western ;Silence - Trintignant 是所有西部片英雄的 antithesis (Tim 不同意,說所有西部片及西部片英雄都是這樣的,並說本片根本就是奇連伊士活片子的倒模,我同意倒模說,因為所有西部片幾乎都是三數條公式,不過認為本片也有刻意求 camp 甚至戲謔類型片的場面;但我不信英雄都似 Trintignant,我看的西部片不多,願乞指正)。


Monday, October 29, 2012

護生護心

今早收到友人寄來,香港藝術館出版的豐子愷《護生護心》畫冊(《護生畫集》之節選)。開封後才發現是綫裝本,排板不錯,選紙也極好,真有心思,除了局部放大的一些圖版「起格」--其實真的不必放那麼大,多點留白更好。

好多年前記得見過內地版的《護生畫集》全集,上次回港完全找不到,不知是不是我發夢。

這麼好的書,你說假如在 ipad 甚麼的看,多麼剎風景。

Candy --郵費貴得不合理,回來請你打邊爐!



Sunday, October 28, 2012

閑人如吾兩人

轉引自友人微博:

「元豐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戶,欣然起行。念無與為樂者,遂至承天寺,尋張懷民。懷民亦未寢,相與步於中庭。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者耳。」

蘇東坡 〈記承天寺夜遊〉(短文合102字,是東坡的微博乎?)

舊時是有個朋友是這般交情,為她也(在此博客)著墨不少。不過更好的交情也不一定要長久的,落葉聚還散。有時也會想起她,想到如有她在,多好。但也並不惋惜,想想就好。

我的微博是 @makuranososhi ,不多發,但比這裡更隨意(或隨便?)

Saturday, October 27, 2012

有何深意

睡到半夜醒來,有蚊。

及有點難過。

當你為一件事費盡腦筋好些日子,另一方根本完全不在意,或者完全在意在其他地方。

是因為我不曾答應那個荒謬又不理性的「請求」?那麼這樣的朋友也根本不是朋友了。其實我應該覺得被冒犯才是,為甚麼要感到過意不去呢?

白費了曾經有的一切好意。你不與大多數人站在同一方,反而憑自己幼稚的直覺支持另一方,到頭來又怎樣呢?

或者可以是非常簡單的 out of sight, out of mind 。不聞不問。

所以,又有甚麼可惜? Get over it 。

想不到我竟然寫下這種 sentimental 的東西。

寫過就算了,當是 get it out of my system ,慢慢的不要再去想它。

就似《追憶似水年華》, 我們常在各種情感間跌跌撞撞,其實對身處的周圍非常懵懂,有些事與人,要經過很久很久,一代甚至更長的時間,其深意才漫漫浮現。


Sunday, October 21, 2012

《聖殤》之惡

金基德抑鬱症後捲土重來的新作《聖殤》(Pieta),奪威尼斯電影節最佳電影金獅獎--簡直不可思議(不過反正對獎項越來越冷感)。《聖殤》是少數我看得極度反感的電影,它是惡魔、怪胎、受魔鬼詛咒的人的嬰孩--Rosemary's Baby 大概是這個樣子。

不要誤會,再變態的電影我都看過,以上評語並不是基於男主角徹底冷血,而是電影的態度。假如《聖殤》重頭到尾只說這男人有多冷血,或許反而不那麼醜陋。片中無厘頭的殘忍、救贖、覺醒,與贖罪,完全沒有說服力,也無有感情,空洞虛偽到極點(所謂母親救贖兒子,很是借體發揮,與藝術史上聖殤像的真正涵意風馬牛不相及)。我猜想金可能有意排除所有動機與心理描寫,拍一個荒謬的故事。但請告訴我,這樣的荒謬有甚麼意義?它是寓言嗎?它是隱喻嗎?它有宗教意識嗎?

有西方影評說《聖殤》反映韓國經濟衰退,金錢或資本主義之萬惡(金本人也在訪問中談及),真是得啖笑:刻劃大耳窿為惡、窮人「走投無路」明知無力虧還也去借錢,就叫做批判資本主義,會不會比北韓的宣傳電影還要膚淺?說到刻劃韓國經濟衰退對社會的影響,去年金重炫的《鲠骨人生》(Choked)就比《聖殤》立體複雜得多。

我喜歡金基德好些舊作講的佛性、因緣,特別是《春夏秋冬...》、《弓》(雖然不喜歡女主角)及令他幾乎發瘋的《夢》(《夢》的構思魔幻迷離,令人想到波赫士 Borges 的小說, Christopher Nolan 之流,想三生三世也想不出來)。《夢》結尾一場自殺戲,女主角幾乎當場死亡,金大受打擊,同時被同業出賣、遺棄,乃在深山避世數年,過苦行生活,拍下天問式的《亞里朗》(Arirang),我想來想去說不上喜歡或討厭,但至少其中有血有肉,是一個靈魂的哀歌。金從前的電影總有憐憫之心,主人公再惡,不過是執迷之人,為貪嗔痴所困。但《聖殤》完全缺乏這樣的人道立場。我憐憫不起來,只有一份冷感。

Saturday, October 20, 2012

《遊戲規則》

時常念及回來更新,只是心力都負荷不來。寫長文還是有點吃力,但希望每三數天寫點百字短文,叫大腦不致乾枯。

最近才終於看了尚雷諾亞(Jean Renoir)的《遊戲規則》(Rules of the Game),該片在最近的 Sight and Sound 影評人十大中位列第四(在舊的十大中位列第三)。雷諾亞對人物,時勢的評價,似中國《紅樓夢》的春秋筆法,不是沒有褒貶,而是非常的含蓄、簡接,完全在一個字、一個表情、一個鏡頭間完成,而最終誰「好」誰「壞」也不重要了--其實當然沒有正反好壞,每個角色的行動,都是基於其階級、教養、背景(因此,結尾的悲劇幾乎是必然的)--,所有人物不過是一個 organic 的整體,受縛於「遊戲的規則」,這些規則不是一個人或一個階級訂下的,而是所有人所有階級共同製造出來的,同哀。

學者從不同角度分析它的偉大,切入點都有不同--這也正是它的偉大之處了。 Robin Wood 在 Sexual Politics and Narrative Film 一書中撰長文,認為仍未有人說得出《遊戲規則》真正偉大的地方(該書1998年出版),他的女性主義觀點是,《遊戲規則》/雷諾亞的偉大,是他在潛意識裡批判了父權制,及為鞏固父權制之一夫一妻制的遺害,同時嘗試提出別的可能性。

最近碰巧在讀蘇珊桑蒂(Susan Sontag),偶然讀到三言兩語,說的雖不是雷諾亞,也可以套用說明 《遊戲規則》的偉大,而且更精要:"allows the readers' emotions more rather than less freedom"(出自 Against Interpretation ,上述引文,說的是李維史陀的 Tristes Tropiqu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