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March 26, 2006

點燈

成瀨的《兄妹》,末尾有這樣的一幕:鄉下裡過的不知甚麼節--該是夏夜,入黑的時後,黃昏餘霞已過,卻還殘留著灰的日光,村民點亮一把方燈籠,提著走到河邊,把它置在藤織的小船上,然後放到河裡,任它們漂流而去。

一個個燭光掩映的河上燈籠,各自拖著一曳顫危危的倒影,沿著流水盪游,多美呀。卻不知是飄零,還是自得。

好像不知從那裡也有讀(看)到過這樣的風俗,卻怎麼想也想不起來。



Wednesday, March 22, 2006

夢之浮橋(五)--八阪神社

累了,進小店吃了一碗烏冬。從店裡出來,可能是真夜了,溫度似乎又下降不少,我想也該回酒店了,卻見八阪神社就在祇園大街的盡頭。

京都寺廟都在黃昏時分關門,謝絕遊人,八阪神社卻是全日開放。難得在夜裡十一點還可找到能進的地方,而且之後不知還有沒有時間重返,雖然已經冷得打顫,又拿著大包小包(連剛買的袋子也要派用場),我還是不想錯過。

除了我之外,也還有疏落幾個人進來。我繞個圈拍了一會照,就離去了。以為還有巴士,坐在巴士站的長凳上等了好些時候都等不著,終於還是截了的士回家。

司機帶我穿過花見小路,我們用日語交談了一會。


我好像有在這裡搖鈴祈願,不過祈了甚麼,已經忘了

相比上面的「正殿」,這落在一角的小神社更有意思。很安寧。

安祥、靜默的夜。站在這裡,感到一切都很好。

在神社門外回望祇園


特別得說,在祇園買的京漬物很美味。我回來的漬(黃)瓜和大根,沒幾天就吃光了。最近正在家裡搞成瀨影展,如果能一邊吃著,一邊看,就好了。很懷念京漬物的味道。


(四)──花見小路

(六)──嵐山

Friday, March 17, 2006

夢之浮橋(四)--花見小路

那晚(還是那晚!)在祇園流連到很夜,路過花見小路的「路口」,看裡面靜悄悄,就沒有走進去。後來坐的士回酒店,倒是司機特意(我猜是特意)駛了進去向我介紹。那小磚舖成的路,很有舊京風味,我決意要白天走走看,終是沒有機會。後來再去,已是臨別的一晚,由河原町過了鴨川沿著鳥丸找到花見小路通り走過去。

跟大小姐說起花見小路,她就興奮莫名。森美問我們有甚麼 story 。沒甚麼 story ,是舊京情結罷了。






(三)──祇園之夜

(五)──八阪神社

Tuesday, March 14, 2006

讀書小記

正在讀魯迅、周作人翻譯的日本短篇小說集,他們真的好厲害,一點都看不出翻譯的痕跡,根本就像是他們寫的。特別喜歡周作人的筆觸,是真有點張愛玲的味道--當然是「平淡而近自然」那一面。小說集第一篇是國木田獨步的〈少年的悲哀〉,我很喜歡,典型日式淡淡哀愁,不是甚麼大痛大徹,卻就是令人一生都會鬱鬱落寞的小事,心裡的悲哀,涓涓汨流一生一世--卻又是輕輕的。

剛才讀到的一篇武者小路實篤〈第二的母親〉也是類似的調子。是自傳式的短篇,記述作者少年時代一件不能釋懷的事,有點像川端的《伊豆舞孃》,不過更質樸率直。少年情感真摯豐富,行事是有孩子氣的地方,卻終是無邪,然而世上很多事,不知所以的就會發展成無奈的結局。他的一股傻勁我看得很感動......想把這篇小說拍成電影。

Thursday, March 09, 2006

心外幽情


"For us? But there's no us in that sense! We're near each other only if we stay far from each other." - Edith Wharton, The Age of Innocence

《斷背山》是好,但如果覺得《斷背山》已經很好,我心裡其實想到這一部:《心外幽情》( The Age of Innocence )。同是為世不容、阻撓重重,但兩心至誠,綿延一生一世的愛情,其發乎情、止乎禮的節制與壓抑,呈現與《斷背山》截然不同的境界。

Newland 與 Countess Ellen Olenska 的情感交流,怎看都比兩個牛仔深厚,而他們受的社會壓力,不會比兩個牛仔輕, Ellen 是個思想獨立的女性,甘冒大不諱離婚(時為十九世紀末),在上流社會已經備受非議,而且愛上了表妹的未婚夫; Newland 則是公認的模範丈夫,未婚妻也是門當戶對美麗純真的女子,兩人相愛所受的壓力可想而知。但相比各自害苦了身邊人的兩個牛仔(特別是恩尼斯),《心外幽情》裡相愛的 Newland 與 Ellen 一直獨自忍受煎熬,直至被人設下密計拆散鴛鴦,都不曾傷害過他們以外的任可一人; Newland 有想過離開妻子與 Ellen 雙雙遠走,但 Ellen 斷不容許,他最終亦因著(妻子在算計下激發的)「責任」懸崖勒馬。這也突顯了兩部戲很不同的一個地方:《斷背山》裡是一方要私奔,另一方不敢;《心外幽情》是有顧慮的一方願意衝破世俗桎梏,卻是情人不願他犯這個險,其情之深,更為曲折委婉。

《心外幽情》中愛情的純真、含蓄、克制,亦非《斷背山》可比。兩個牛仔在二十年裡還不時上斷背山看看好風光, Newland 與 Ellen 呢?漫漫二、三十年,他們沒有再見過面,是真真正正的捱著過,許有刻骨的相思,但沒有激盪的 confrontation ,只是各自把感情埋藏在心底,就像後花園裡的花,只能在有空時去看看--也不是真的看,只是想像回味,沉醉在虛幻的滿足中。

"Perhaps she too had kept her memory of him as something apart; but if she had, it must have been like a relic in a small dim chapel, where there was not time to pray every day......" - Edith Wharton, The Age of Innocence

結尾 Newland 帶兒子去拜訪 Ellen ,自己也不上去,望著她家開著的一扇窗,又看著僕人把窗關上,於願足矣--渴望早已昇華成懷緬。

戲裡最動人的一幕,是 Newland 凝望 Ellen 的背影,心想如果海上的船越過了燈塔,她也還不轉身,他就離去;Ellen 其實知道他就在背後,卻更知道自己不能回頭......就此,任憑帆船默然飄過, Newland 終於黯然離去,不知道 Ellen 也在難過。《斷背山》也有類似的一幕吧,傑克在倒後鏡裡望著恩尼斯的背影,然而靜默難道不比徹心徹肺的嚎哭更沉痛?

最重要、亦是最珍貴的地方: It is a love that is unconsummated.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我不希望單從這個(這樣顯淺)的角度來說這部戲有多好。這個 entry 我說得比較粗疏,但心力交瘁,暫時只能寫得了這麼多了。

最後,在 The Age of Innocence 的原著裡找到我很喜愛的一句,似隱隱與 sam 爸爸對《斷背山》的評論呼應,特別獻給他。

"The difference is that these young people take it for granted that they're going to get whatever they want, and that we almost always took it for granted that we shouldn't. Only, I wonder - the thing one's so certain of in advance: can it ever make one's heart beat as wildly?"

也謝謝黃小姐,不知你又看不看得到獻給你的一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