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告訴你這樣一個故事:
「呂茜就像所有法國女人,熱愛自由,厭惡束縛,難以捉摸;她沒有工作,靠有錢的中年男友查理養活。在一個酒會上,她認識了跟她一般年輕熱情的安東,他們火速搭上,愛得驚心動魄。呂茜拋下查理跟安東同居,生活拮据得多,安東也不似查理般慣於溺愛和縱容,他竟然為她在出版社找了一份工作,讓她不致『無所事事』。偏偏呂茜只愛無所事事,上班不夠一個月,她已經吃不消辭掉工作,偷偷變賣從前查理送她的鑽石頸鍊充當薪水,終日睡覺,看書,遊蕩巴黎,想念安東……安東知道了自然不高興。不久呂茜懷孕了,於她等同世界末日,安東卻很想要一個孩子,而且也負擔不起墮胎開支,呂茜心一橫向查理借錢。兩人裂痕越來越深,呂茜終於回到查理身邊,回復慵懶,率性,無所顧慮的生活。」
這是莎岡的《狂亂》。
你或許很快斷定:畢竟錢作怪──但是不然。安東的生活 down to earth ,憂柴憂米而且覺得人應該有點建樹;查理護蔭下的生活卻 beyond the clouds ,他愛呂茜所愛,只要她快樂。那並不意味其中魅力來自奢華生活,恰恰相反,他們的生活像小說開場那一陣春日狂風般自然,帶著樹木、森林、泥土的氣息,自由,輕盈,高傲,快樂,他沒有一套價值觀要加諸在呂茜身上,正正喜歡呂茜對營營役役的抗拒。只有莎岡,能夠把這個看似拜金的故事寫得不沾一點庸俗氣,她的呂茜(雖然不愁生活,但)不喜歡揮霍金錢,只酷愛揮霍時間;她並不追求物質享受,只依戀心靈自由,響往絕對的安逸。換上戀慕物質的(女)作家,小說格調只會落得擁護貪慕虛榮。邁克說:「沙岡的漂亮來自對物質的漠視──不但不知道米價,甚至不知道米是要用錢買的。」(《坦白說,親愛的》)
(當然你可以很犬儒地反駁:她的自由還不是要錢?!但請留意,她眼裡看到的,從來不是錢,這是她以及這小說與別不同的地方。── and from the other way round, since when that life takes money to go on, such fundamental fact, becomes something evil or deserves condemnation? )
* * *
下午無事,隨便找出嘉芙蓮丹露的 La Chamade ,瞄到片頭有 Sagan 的名字意外歡喜,再看幾個鏡頭,差點沒叫出聲來:不就是《狂亂》?但一開場就不妥──首先這不可能是一部彩色片,五光十色太世俗,也太悶蛋。我心目中的《狂亂》是高達和杜魯福最神采飛揚的年代(事實亦然),是黑白的又是充滿生命力的,因為黑與白象徵無限可能,沒有一種顏色可以封鎖想像,生硬地限定了那麼率性的人所置身的世界。而嘉芙蓮丹露──我心中的她其實不太 flexible ,她永遠是撐著藍傘的鄰家女孩,或苦悶的中產少婦,而不可能是莎岡的女人(朋友補充:或許,她可以是《日安,憂鬱》的 Anne ),太精細太成熟了。她那理得一絲不苟的長髮,如芭比娃娃工整的妝容,還有電影四平八穩的構圖,一板一眼的剪接,都滿溢中產口味,跟莎岡筆下那種充滿力量的激情與任性背道以馳。看《狂亂》小說,我一直想著清爽有點神經質的珍茜寶,那個演過《日安,憂鬱》的女人,那個擁有莎岡氣質的女人……只能是她!
又或者,那個漫不經心的,哧, Ludivine Sagni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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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May 19, 2008
莎岡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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