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March 08, 2009

《小團圓》對話

跟爸爸談起《小團圓》出版,我說:「撇除宋公子列出的佐證,我還是不敢說它是否應該出版。總覺得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爸爸摸摸鬍鬚:「張愛玲是一個作家,作家本來就是向人展示自己的內心,以尋溝通,也是撩撥別人的內心,以尋共鳴。因此身為作家便是有了讓人觀探內心的『責任』,你甚至可以說這是『食得咸魚抵得渴』。而作家的文學遺產,亦註定是屬於大眾的,不能再用個人(張愛玲)的 interest 考慮──除非她自己把手稿銷毀。正正因為如此,出版《小團圓》,在道德上完全是應該的。」他說的是一種社會意義上的道德,並非感情用事者口中的「道德」。此觀點我聞所未聞,在半信半疑間,我反復思考他的話,很佩服他的開明與清晰,到底是爸爸!

*       *       *

不說不說還該說。跟倉海君談起《小團圓》,我說:「我覺得很可怖,我覺得李安拍〈色、戒〉前是看過《小團圓》的。」顯而易見的証據在李導演對性的扭曲、妖異的刻劃,幾近執迷,怎麼看也不(獨)是對〈色、戒〉的延伸演繹(就是當年已經思疑那些場面的 source of inspiration ──當然萬萬沒有想到是《小團圓》),卻似超渡《小團圓》裡喘息低吟的亡靈;易先生對王佳芝喊「有這麼難嗎?」,直接喚起邵之雍說「我看你很難」的陰魂。

以王佳芝的世俗平庸,我一直以為她與聰明絕頂的張愛玲河水不犯井水──到看過《小團圓》,對王佳芝再刻薄不起來──只有張有資格,張寫王佳芝亦正正是一超脫。神秘的是李安儼然早早看穿這點,將兩者混為一體,他拍的不是王佳芝,根本就是張愛玲──我已忘記當年曾否有人說過,但就算有,亦一定不可能將現在般可以實牙實齒。

從前批評李安漠視小說的冷冽與反諷,擅自加添感情色彩,然而電影《色、戒》的低沉抑鬱,原來與《小團圓》的低語呢喃如出一轍。李安嘗說「......(看完〈色、戒〉小說後)老覺得逃不出去,被它困惑,我很想用拍電影的方式去尋找答案」,我從來覺得匪夷所思,歸納為宣傳技倆──但試問每一個把《小團圓》看到尾的讀者,哪一個沒有陰戚戚揮之不去的夢魘感?

──當然這一切只是猜測。

倉海君:「奇怪,我從不思疑李安看過小團圓,反而覺得這是很正常的心靈感應。於我而言,這簡直去到理所當然的地步。」

我:「只好說他的心靈感應敏銳非凡了。」雖然我仍然不相信,這麼有感應的人,偏偏是李安。

related: 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假如布紐爾拍〈色,戒〉抑鬱的《色,戒》



5 comments:

Agnes Tse said...

令尊是否也供職於電影研究?

Anonymous said...

A blog for thought and first-hand info on Chang:

http://www.zonaeuropa.com/culture/c20090305_1.htm

lamb

makuranososhi said...

Thanks!
I like your new entry on oveny and bready!

Anonymous said...

http://morninglotus.blogspot.com/2009/05/blog-post.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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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kuranososhi said...

太過獎了。真可惜,不是男的就不搭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