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December 26, 2009

《獸之戲》題解

昨晚在 wally 家與他的兇貓洛奇搏鬥。所謂搏鬥,其實又是嬉戲。我深信我揮來舞去又不被觸及的魔爪令牠奇樂無窮--興奮到雙手離地,但牠又冤恨我手敏捷的閃躲,一得抓著我的手背便反復噬咬,咬出血痕斑斑;我之肉緊到拍打牠,其實無非是疼愛牠,真乃名副其實「獸之戲」。我想牠與同類的玩樂,亦大抵如此。

如是,我忽然更明白三島由紀夫《獸之戲》之題名。野獸的搏鬥是本能的,亦是無意識的,無善無惡的;是嬉戲,是搏擊,是傷害,是愛惜,是挑逗,是報復,是惱怒,是取樂,是互相取悅,是不能以單一的因由理解,而這種夾雜甜蜜與兇殘的遊戲當中卻有異常鮮明刺激的快感。恰如《獸之戲》中妻子-丈夫-青年的關係,特別是妻子與青年的關係,是一種超乎於人類(至少是一般人類)理智所能理解,雙方卻自心有靈犀的親蜜的嬉戲。


(圖:野良っ猫写真日記



Tuesday, December 22, 2009

曖昧.混沌.純粹.絕對——三島由紀夫《獸之戲》



這是一個老問題了:我們的思考必定為文字所困,因為我們只能用文字思考。但在人的深層意識裡,是否有一些文字所不能言傳,不能盡然表達的情感?一些混沌的、曖昧不明的情感?

三島由紀夫的《獸之戲》與《金閣寺》一脈相承,探討的正是人性深層的混沌。表面上,這是一樁情慾糾紛:青年(幸二)闖進了一對婚姻不美滿的夫妻(逸平、優子)之生活,並愛上了妻子。青年因襲擊丈夫入獄,出獄後被妻子接到夫妻避居的漁島,三人一起生活,平靜的小漁島開始悄悄瀰漫腐化病態的氣息。丈夫在襲擊後已意外失去語言能力,狀甚癡呆;三人的關係卻比意外前更加曖昧,亦更加緊張。對於青年的不安與躁動,丈夫一概無言,妻子的若即若離更將他推向情感的極端,他終於與妻子聯手,將丈夫勒斃,然後兩人一同自首。青年被判處死刑,妻子被判無期徒刑。兩個兇手的唯一心願,是與死者合葬。

如田中美代子說,《獸之戲》不能被視為單純的通姦小說,事實上,它根本就不是一部通姦小說,而是一部象徵小說,行兇的動機不是雙宿雙棲,而是一種純粹的,也是公然的、僭越的、褻瀆的反動與挑戰。這其中有一些深層的,不易為理智所理解,甚至不易言傳的複雜心理。

小說的三個主角中,只有丈夫一人的動機是明朗的:他不滿意妻子從來不曾為自己的外遇嫉妒,要青年去引誘她,並要他帶她撞破他嫖妓。丈夫衣著體面,有自己的生意,亦出版過文藝書籍,象徵三島通恨的物質文明,亦象徵體制上有身份地位,但同時安逸妥協、精神空虛的人(假如結合三島由紀夫的政治理念,很可能即象徵那些戰後不再高舉「神風連」旗幟的人;而為了自尊心對丈夫的外遇——背叛——不動聲色的妻子,則明顯是日本天皇)。

青年第一次行兇,是在丈夫嫖妓的公寓裡,丈夫對捉姦(其實由他事先安排)的妻子冷酷和極盡侮辱。雖然青年愛上了妻子,出手的動機卻顯然不是出於對妻子的憐愛,而是對整個場面的厭惡,以及一種內在的感召:

「幸二希望看到的是人類乖張的真實面散發著光輝的瞬間,如同假寶石綻放真品的光芒,又如那種歡喜、不合理的夢想由現實轉化成莊嚴無比的物質。」

這與溝口燃燒金閣寺的心態(以至清顯誘姦聰子、飯沼勳起事的心態)如出一轍,所謂「美的執迷」只是將溝口的動機理性化、變得可以理解而演化出來的理由,那件事本來就徹底的非理性,沒有必要安上一個理性的理由。一旦將這種內在的、精神的行為訴諸理性思考,便失卻其中的光芒。(市川崑改編《金閣寺》將一切事情合理化,效果慘不忍睹。)

因此,青年無意中在公園拾取螺絲鉗的那一幕尤其重要,正好象徵那種不能用語言去理性化的、生於混沌的反動力:

「幸二在拘留所時也好幾次想起這一瞬間的發現。螺絲鉗不是偶然地被遺落在這裡的,而是突然向這個世界顯現的一個物象。這把螺絲鉗應該掉在草坪和水泥車道的交界線上,或者是半埋在草皮裡比較自然。可是,眼前這把螺絲鉗卻好像挾著甚麼陰謀似的演著一場騙局,它也許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物質假借螺絲鉗的形體出現在這兒。那必定是一種不應該存在於此處的物質,為了徹底推翻這個世界原有的秩序而突然出現的物質,一種純粹中的純粹物質……化身成螺絲鉗。」

——令人想到《蛇蝎夜合花》( Blue Velvet )中岀奇不意在草叢裡岀現的耳朵。其時,青年還不知道螺絲鉗會成為兇器,一切彷彿是偶然,又那麼具命定色彩。

同樣地,青年第二次行兇,也並不是情殺,而是丈夫的無言對他儼然一個惡意的嘲笑,妻子的拒絕又令他苦惱不堪,他的行兇——這次得到妻子的協助,其實是那一股「徹底推翻這個世界原有的秩序」的力量之延續;很弔詭地,丈夫的死根本就不是行兇的目的,行兇就是行兇之純粹的目的。

「純粹」是三島作品的母題,是他畢生追求的終極價值,一種完全由意念(或意志)主導的價值:「干預歷史的東西就變得只有一個:那就是光輝的、永遠不變的、美麗粒子般的無意志作用。只有在那裡,人的存在才有意義。」(《春雪》)

《獸之戲》處處是曖昧:意外後,丈夫是已然無法思考,還是單純無法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思維?青年為甚麼願意到漁島跟夫妻一起生活?他行兇有多少是出於愛,有多少是出於我們上面說的混沌?而全書最難以理解的必然是妻子:她為甚麼把丈夫照顧得那麼體貼?為甚麼要接青年回家?卻拒絕他的求愛?然後又為甚麼在拒絕後去挑逗他……?

妻子是作品的「絕對的存在」,她是至高無上的天皇(按:這只是一個比喻,無意將妻子視為天皇的隱喻。假如只用一種解讀去理解這本小說,則大大低估了它的力量),又是主宰青年一切行為與感受的核心。她的不能親近是理所當然的,然而她的挑逗和鼓勵以至協助又是必需的,因為意味著來自絕對價值的絕對認同,是青年以至三島的心底渴望。因此她最難以理解,因為她無須被理解,她就是存在。

小說帶有寓言性和啓示性,不著重人物性格或心理的刻劃,卻重事件舖排,第二次行兇的場面更沒有直接交待,而是多年後由一位研究者從和尚的口中探知,正如田中美代子說,體裁其實更近日本的「物語」。

當研究者把讓三人合葬的墳墓之照片交給獄中的妻子時,她說:

「我可以放心了。我們的感情很好,我們三個人的感情真的很好。再也沒有比我們感情更好的朋友了。」

因為丈夫與青年俱是她的子民,他們三人構成了世界,因此他們不可分離?她究竟在想甚麼?這是不解之謎,但冥冥中我自知道他們三人有一種耐人尋味的心有靈犀,不是外人所能體會,也正是本書的關鍵。人世間本來有無限曖昧,一旦用理性或語言去思考分析,便會走入歧路,錯過精神的最深處。三島有幾部作品如《愛的肌渴》、《美德之徘徊》及《肉體學校》比較遜色,正正因為一切解釋得太清楚,太絕對。


電影版劇照





Monday, December 21, 2009

有所思



他總是低著頭在抄寫。深籃法蘭絨格子恤衫。灰厚絨外套。微棕的金髮。玳瑁眉框眼鏡——本來是老人家的東西,配在他臉上出奇相襯,因為一種古典的世外的氣質。英瑪褒曼的同鄉。安東尼奧尼的影迷。



Saturday, December 12, 2009

Tears of Sublimation

I was soaked in tears when watching Ulysses' Gaze this afternoon, especially in scenes when A (Harvey Keitel) was travelling through present and past, memories and imaginations, bliss and bitterness, longings and regrets - just like in Eternity and A Day. But those were not tears of sadness, rather tears of sublimation. The music and the images summoned up some unspeakable sentiments deep in my soul.

If Visconti could best depict the aristocratic elegance and decadent obsession in Proust's In Search of Lost Time - a project he didn't manage to complete during his lifetime, Angelopoulos is undoubtedly the one and only one, if not the last one - for I can't see any potential ones coming, that can best transcend onto screen Proust's loneliness, nostalgia, complexes, unmendable scars, lost regrets and of course all those streams of consciousness...

「沒有任何其他藝術形式比電影更能補捉時間的流逝,而又更能保留時間,讓它一回又一回地重覆自己。」

「安哲羅普洛斯......說:『人的肉身永遠都在日常瑣事中糾纏不清,而沉默的心靈則無言地編織思緒,直到一天,機緣巧合,隱秘的圖像浮現出來,水到渠成地糅合到現實生活的千絲萬縷裡去。』學者們可以花上洋洋萬言,從希臘的歷史、政治、文化、神話......,去解讀安哲羅普洛斯的電影,卻始終不若他自己寥寥數語來得來得精確清晰。其電影的藝術魅力,正正來自那些沉著恬靜、神秘詩意的影象——」


—黃愛玲

"You come all this way looking for something that's believed to be lost..."

—S (Erland Josephson), in Ulysses' Gaze



都是愛比死更冷:《莉莉.瑪蓮》

製作本來馬馬虎虎因陋就簡,拍不出時代的激盪,也不見得怎麼纏綿轟烈(法斯賓達還是對舞台感比較拿手),但原來所有大起大落無非為了最後一幕:從前的無數次,她不是想都不用想就飛奔去找他或為他做事嗎?甚麼納粹軍官邀約希魔生日一於懶理。終於戰爭都成歷史了,最後一次相逢,輪到他的演奏會,但是在敘舊情與見觀眾之間,他竟然猶豫了,然後選擇謝幕;本來還有一次機會,在追出去與謝幕之間,他再度猶豫了,然後看似很無奈地登台!其實並沒有甚麼不由自主,只是愛比死更冷,誰說本片「不法斯賓達」?甜蜜?愛之頌?不是吧?



書摘—三島由紀夫《獸之戲》

「你知道自己在做甚麼!可是,你把我當做道具,未免太可惡了!」

優子嘲弄似地俯視著幸二的臉。

「你剛剛說甚麼?一開始你就是個道具,你自己不也挺喜歡這樣嗎?」

× × ×

花只是一齣戲裡的道具,社會的功利、傷感、偽善、安寧秩序、虛榮心、死亡、病痛......就像病菌一樣慢慢地蠶食著植物的每一寸肌膚。


是我自己有感受的段落而已。



Thursday, December 10, 2009

《破》而後能立嗎?



上面是《新世紀福音戰士》的「第三新東京市主題曲」(97年演奏會的交響樂版,我有這隻CD),也是其中一首我特別喜愛的配樂。電視版第二集,美里帶真嗣回家之前,特別帶他去看埋在地下的第三新東京市從荒涼郊地徐徐升起,這一個感性時刻令人想起活地亞倫的《曼克頓》開場,但因爲我的日本情結,自然覺得《福音戰士》的這一幕更動人。劇場版《序》裡的這一幕加入大量細節(包括我 TM 覺得好有美感的重型吊臂,他, taking the double meaning of "cranes" and his knowledge of Japanese literature - as introduced by me ,管它們叫 thousand cranes - 千羽鶴!)和 CG ,更加是美得無與倫比,令人感受到「造物者」的偉大,還有,還有還有 Nerv 總部那些懸空顯示屏,型!我這個讀文學的人對科技從來沒有好感,也從不對電影 CG 趨之若騖,卻看得驚歎,因為那不是歌頌有些人深信「無所不能」(而其實又冷冰冰)的科技,而是歌頌一種完美又優美的規劃,歌頌科技與人類、與城市的和諧,是一種 artistic harmony ,是詩意的畫面。看完《破》後,我對這類場面不夠多而有點失望,這才發覺我原來下意識在《福音戰士》裡追求這種東西!

看《破》,我是失望比較多。明日香分身了,她出場時沒有交待她的德國血統、對加持的依戀,姓也改了,選擇操作語言、橫衝直撞的場面交由「新女角」去做。當然,倉海君已經提出,這可以意味一件事的不同版本、不同詮釋,可能在某本關於這件事的秘籍裡,「明日香」就是兩個人,這也是《破》好玩的地方;倉海亦在 facebook 上分析了新女角的象徵意味,很有趣。不過作爲一個觀衆,我感情上很受傷害(!),或許因為我與眼鏡娘不過電,她的個性亦沒(未)有任何特點,在這一集裡我看不到她的作用,如果是為「破」而「破」,好像欠了一點神采。而且呢個人物設定同所有其他女角以至成套戲會晤會太晤夾呀?簡直係 CHEAP 化——《福音戰士》的其他人設,都是比較精細的。

最初發覺庵野在片裡用《他如她的事情》配樂(同樣由庵野導演,同樣由鷺巢詩郎配樂,同樣爛尾),覺得很有 cross refrence 趣味,但用多了便膩。

《破》一切都來得有點急,有點亂,特別是作戰部份,鏡頭一轉就已經在打使徒了,沒有交待使徒的特性、美里的對策,雖然看這齣戲的人必然都已爛熟《福音戰士》劇情,但我並不是期待入場由另一個角度重溫片段,如果算緊湊性、連貫性和張力,《序》比較優勝。

《福音戰士》(尤其是電視版)其中一個最好看的地方,比很多很多電影(不止是動畫)都好看的地方,是它的構圖,分鏡和剪接,我從前已經討論過電視版加持被殺那一幕那似是而非的剪接;其實就是電視版主題曲,都已經剪得很好,每個畫面都對應著歌曲的節拍,又互為呼應。例子還有很多,可以獨立成文(如果有時間的話)。《破》基本上也有一些精心的鏡頭,印像最深的是美里跟真嗣在公寓裡道別的 top shot ,很有窒息感,但也唯獨是記得這一個,其他的不算特別出色——當然,亦不太差,保持水準,但就不似看《序》時那麼有驚喜:Nerv 總部裡長長的坐椅電梯 track shot ,美里和律子喝酒的 reverse shot, followed by close up, then followed by a long shot from behind ,表現她們既接近、又疏遠的關係。

感覺上,《序》在情節鋪排和節奏處理上,都比較舒展,比較用心。

但是字幕翻譯實在好。PEGGY せんせい中文底子好,腦筋又靈活,抵死的時候夠抵死,沉重的時候亦夠精煉。明日香口中的「黃馬褂」是神來之筆(完全反映明日香那種吾抵得心態),加持的「只有受過傷害,才懂善待他人」是名句之一,原文應該是優しい? PEGGY 捨「溫柔」而取「善待」,夠感性,夠體會,夠優しい!真係,吾係因為我地係朋友先咁講架!

最後談談兩個我感受特別深的場面。其一當然是明日香之「死」,由明日香取代冬二「死」在真嗣手上,悲壯感強大很多,不只因為對真嗣來說明日香比冬二更「親」,更因為電視版裡真嗣只知道三號機裡坐的也是一個小孩,並不知道是誰,這一次卻清清楚楚知道是日夕共對的友人。可惡的庵野還要配上一首純情爆的六十年代童子軍歌,真是可怕的暴力美學,比明日香大戰量產機更殘忍(庵野在這一集玩的,亦似乎是純情與殘忍的互相襯託——幼稚溫馨的大食會,化成大廝殺)。其二也當然就是結尾真嗣與綾波麗的擁抱,這是所謂,萬民期待的一刻,不是嗎?感動。

再最後,因為經歷又多了一點,今時今日,我終於真正明白美里憎恨疏遠自己的父親,最後卻獲他犠牲性命拯救自己的複雜心情。(正如我也是去年重看電視版,才懂得同情律子。)

related: 《福音戰士》隨想



Sunday, December 06, 2009

Anais Nin 札記

Anais Nin 是我在看 Sagan 的時候, TM 介紹給我的。他同時講起兩個法國女作家,但是另一個,我倆都忘了!(不要懶醒,不是 Duras )

Anais Nin 在四十年代跟猥瑣佬 Henry Miller (係,我擺明吾鍾意佢!我和老爹研究過哪個男演員可勝任——《情迷六月花》那個不行,後來我想到 Féodor Atkine)一齊寫色情小說賺錢,那批小說在她逝世後才結集出版,其中 Delta of Venus 比較出名,也改編過電影,慕名的人可能多看這本,其實它不及 Little Birds 好看。

Delta of Venus 頗無章法,將聽來的故事東拼西湊,還有點重覆,一切在預計之中,因此情境也不特別散發肉慾芳香( sensual —又一個難譯的字) ,有點似《艾曼妞》一類,無端端就「來」了。這當然跟米飯班主要求「總之只要色情,其他無關緊要,尤其不要詩意」有關。

相反, Little Birds 的大部份故事都短小精悍,通常是日常的處境,不尋常的邂逅,佈局上有心思得多,亦變化無窮,每一篇都有意外驚起,她亦著意探究慾念被燃起的奧妙( the mystery of being sexually aroused - at least for certain people );我相信 Delta of Venus 是聽來的故事多, Little Birds 裏則有更多她個人的想像和創造——甚至切身經歷, who knows?

Anais Nin 寫色情小説,注重的是 situation 與 sensuality ,是風雨前夕的山雨欲來。她很少花筆墨直接寫性愛場面(這是男作家與女作家的分別嗎?),也不多花巧形容詞,往往是想像凌架一切。她的不寫之寫最好看,例如寫一個女子被另一子撥弄得神魂交顫,頻頻低呼:What have you done...what have you done...

早前讀 Henry and June ,忽然覺得《小團圓》委實小兒科。我不單——其實不是——說性愛場面;張愛玲不是生錯了時代而是生了錯地點,她筆下的性關係(不止在《小團圓》)都緊張、焦慮、抑鬱,直接要跟談婚論嫁連上關係:在《紅玫瑰白玫瑰》裏,嬌蕊跟振保上過床之後,就想與他廝守;《半生緣》裡,曼楨嫁給鴻才的理由,只是因為被他強姦了,相信很多讀者(包括我)都大惑不解,但張似乎認為理所當然——她對性的看法,其實很遠古。

Anais Nin 面對的處境其實比張愛玲更加病態、絕望、淫亂,但這位深受拉丁、法國文化洗禮的女人,會得完全將自身開放予肉體歡愉,也會得投身予自虐、單向、自甘卑屈的愛。 Anais Nin 絕對比張愛玲愛得更卑微更「淒慘」,但正因為她對愛情的自主,對肉體歡愉的熱愛、開放與義無反顧,更重要的是對人性的放任(這一點與莎岡很相似),對感情的慷慨, Henry and June 雖然沉重,卻又充滿自由、奔放、性感的氣息。這是張愛玲的性格所不能達致的,其實,她是丁點的卑微都接受不了,因此無限放大自己的卑微。

"Who's is the liar? Who the human being? Who is the cleverest? Who the strongest? Who is the least selfish? The most devoted? Or are all these elements mixed in each of us? I feel most human because my anxiety is protective, towards both of them."

- Anais Nin, The Diary of Anais Nin, Vol 1



Friday, December 04, 2009

三島由紀夫《獸之戲》

「幸二在拘留所時也好幾次想起這一瞬間的發現。螺絲鉗不是偶然地被遺落在這裡的,而是突然向這個世界顯現的一個物象。這把螺絲鉗應該掉在草坪和水泥車道的交界線上,或者是半埋在草皮裡比較自然。可是,眼前這把螺絲鉗卻好像挾著甚麼陰謀似的演著一場騙局,它也許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物質假借螺絲鉗的形體出現在這兒。那必定是一種不應該存在於此處的物質,為了徹底推翻這個世界原有的秩序而突然出現的物質,一種純粹中的純粹物質......化身成螺絲鉗。」

—三島由紀夫《獸之戲》

在北角意外找到這本書,好在有買!夠變態,亦夠紮質。丈夫為妻子從不嫉妒而抑鬱,學徒單是聽述便愛上妻子,妻子知道丈夫有情婦但極力掩飾,一方面引誘學徒......但是後來情感爆發。電影版由若尾文子主演:「在那紅潤、專心一意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放蕩的喜悅。幸二窺見優子完全陶醉在這種屈從的、優越的、單純的工作中,她似乎很安詳、很舒暢。幸二好像看到她靈魂淫蕩的臥姿。」

「和尚撐開一張大網捕魚。但是,多年來卻捕不到一條靈魂之魚。當優子初到此地拜訪和尚時,相信他已從這個面貌美麗的城市女子身上,嗅到他盼望已久的味道。那是一種苦惱的香味,嗅覺敏銳的人馬上就能分辨出來,不過,也許連優子對自己這種味道都渾然不覺呢!

而今又來了一位誠懇勤快卻經常低垂著頭的年輕人。他又聞到了相同的味道,很香很香的味道。」




Tuesday, December 01, 2009

Gmail-Chat my Dad

昨晚用 gmail 交稿見到老爹 online ,於是 gmail chat 他,懶醒話:「 OK, I know you are not familiar with this, but I am telling you I caught you here! 」

誰知原來他都有同他的同輩玩喎。

我告訴他我的 online chat 佻皮事,他先是:「 hmmmmm 」

我再講多一點,答曰:「 more hmmmmmm 」

可能因為第一次同老爹 gmail-chat ,覺得他的語法特可愛——不似大部份人直接是「對話」。而且,他好似忽然變了個小説人物, cute 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