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終於看完了,我變得好老好老。越看到後面,「命」的感覺越濃,也越令我想到溝口的《西鶴一代女》。我忘不了那西班牙雕花桃花心木盒,見證了兩個(姑且劃分為兩個)時代的人。對舊時代的人,它是恩、義、情,見證浮光掠影的一點沉實,死也要維護--王琦瑤唯一的一次反抗,也是為它。對新時代的人,它就不過是件舊東西,心地好的當它是風景,拿來懷緬一下,壞心眼的就只看到裡面的金子--也沒有壞不壞心眼,就是現代人。
我小時住的地方算不上弄堂,是寬闊的長街,兩邊排著三、四層高的房子,拐彎處有條橫巷叫「xx里」的。小說中後段王琦瑤弄堂家裡的場景,我就老以那時住的屋子做藍本來聯想。書裡提到的鐵罩燈,也令我分外眼熱,我家門前,正就有個鐵罩燈,可真是別有情調。那長街沒有路燈,一到夜裡就黑漆漆,只有零星的某些人家門外,或拐角處的牆上,懸著一盞鐵罩燈,光線微弱,照出一個小小的渾黃世界。如果是男孩子上女同學家裡找她,站在燈下等,也可算是別緻的回憶,現在再重拾不來了。我嘛,記得的是坐在自家燈下乘涼、跟表妹放煙火、吃冰棍等等的片段。
像我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整天把「懷舊」掛在口邊,對真正的舊人舊物,其實也是莫大的不敬,我們又把它/他們當甚麼了?究竟懂得領會他們的底蘊嗎?我竟感到無地自容了。
因為電影昨夜首映,今天所有人都在談--當然很難有讚。同事說電影以程先生的角度敘事,我馬上吐了句:「有無搞錯!」真是這樣,就是空手入寶山了。
最厲害還是大小姐,她(在電郵裡)說可以演王琦瑤的,唯想到宮澤理惠。可真是太對了。宮澤理惠有扛得住一個華麗時代的氣度,又有將美都沉澱在心底的嬌矜,驚艷,內斂。到了要把她的風采「按」下來,歸於平淡,她又能在最沉著處,散發在現代人(對王琦瑤來說的現代也好,對我們來說的現代也好)身上找不到的韻味。
我上次引了一句詩,說很切合大小姐,其實是鬧著玩的,不料她回覆說覺得不太適合,我為此失神了一個晚上,到現在還是耿耿於懷。我真不該這麼大意。而我又不是她的誰,陪罪太過煞有介事,再解釋也不過是「兜」。哎哎。
今天改她的稿,發現她把蘇東坡寫成「蘇東波」,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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